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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福免费转考申请(托福能免费转考吗)

2023-03-07 22:25:11考研问题

托福能免费转考吗

托福是由美国教育测验服务社举办的英语能力考试。不免费,托福只是一个资格,考上了有出国的资格但是要自己承担费用。

2020托福转考费用

40次左右。每个月雅思都会有2~4次考试,所以说学生在一年之内可以参加40次左右,通常在两周左右就会出成绩,每一次的费用是2020元。

托福考试可以转gre吗

gre和托福的区别在于申请人群分别是美国研究生和非英语为母语学习者,考试难度不同,考试内容分别侧重于思维逻辑写作和听说读写,考试成绩有效期限不同。

托福是由美国教育考试中心(ETS)举办的英语能力考试,全名为“检定非英语为母语者的英语能力考试”( The  Test of English as a Foreign  Language)。听说读写四科满分分别30分,四科累加成绩为总分。一般录取分数最低要求大概要79分,好的学校有可能要求90+或100+。

GRE全称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中文名称为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适用于除法律与商业外的各专业,由美国教育考试服务处(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简称ETS)主办。GRE 数学和语文分别为130—170分,两科累计为总成绩,满分340。写作单独评分,满分6分(不少文科类专业对GRE分析性写作分数也有要求)。325+可以申到不错的学校啦。

托福转考可以转到第二年吗

会取消,

由于新冠病毒的影响,原计划于2020年3月在中国大陆举行的所有托福考试全部取消。至此,中国大陆地区2、3月份所有托福考试均已取消。所有原定于3月考试的考生可以免费转考至其他月份,考试费用将全额返还到NEEA账号以便转考其他日期。

托福免费转考 发烧

《没有人像你》

原载于《爱格》,作者绿亦歌

小说不长,读完大概需要5到10分钟

《没有人像你》

青山原不老。 她曾在此地,遇见他。 等晴天,等阴天,等雨天,等明天。 等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01

很多年后,白云和苍狗都已经老去。 她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欣喜地回过头去,却只看见,望江河畔的长灯,一盏一盏沉默地亮起;苏州河边的樱花,大朵大朵地独自坠落。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许诺第一次见到舒望,远比舒望以为的那日要早许多。 那年夏天,她考上故乡成都的大学,出了门沿着望江河畔一直向前走,穿过人来人往的九眼桥,就是学校少有人走的南门。 进了校门,几栋陈年红瓦的旧房,旁边全是上百年的梧桐树。秋天的时候,漫天黄叶飞舞。北门则是池塘,有小孩咿咿学语,等着看荷花次第开放。

她自诩是本地人,只提了日常用品,装在一个黑色行李袋里,单手甩在肩后,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毫不介意阳光凶猛。 一辆黑色山地车猛然在她身边停下,清瘦英俊的男生,戴着一顶棒球帽,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同学你好,请问望江路怎么走?”

许诺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然后是剑一样的眉,挺拔的鼻,她摘下耳机,习惯性地用成都话给他指路。讲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脸红,他却笑着点点头,对她说谢谢。 然后他飞驰着冲下一个坡,白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道路两旁的梧桐枝繁叶茂。

后来有个晴天,她经过那排老旧的音乐教室,听到有人用钢琴在弹周杰伦的《晴天》。 许诺停下来,四处张望,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她搬来石头,脚踩在上面,透过斑驳的旧窗户,教室里坐着一个男生。 他穿黑色毛衣,戴黑色棒球帽,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 琴声如诉。

她躲在梧桐树下等他,她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再等到天边星光出现,终于等到他走出教室。她想鼓起勇气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弹得真好,我也喜欢周杰伦,我也喜欢晴天。 那晚月色冷冷,可最后她只是抬起头,借着黄昏的路灯看了他一眼。

后来学院之间打篮球比赛,许诺所在的电子学院争气,杀入了总决赛。对战名单出来,遇上医学院,男生们跃跃欲试,觉得胜券在握。 电子学院女生少,许诺被拉去场上翻记分牌。蜀地少有的好天气,她抬眼,看到站在篮球架下喝水的英俊男生,戴着黑色的护腕,和身旁的队友说话,表情沉着冷静。 等裁判吹了开始,他高高地跃起,带球过人。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拿下两分。他回过头和队友击掌,蓝天白云下,少年意气风发。

想起他弹钢琴的样子,那样好看的一双手,拿手术刀也恰恰好。 她涨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地翻记分牌,那厢裁判吹哨,他又得分了。

一场篮球赛下来,电子学院被虐得体无完肤。说起临床医学的舒望,男生们各个愤愤不平,高考比别人多几十分,放着清华北大不上,在球场上还要虐人。

人群散去,许诺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留下来打扫球场,夕阳西下,运动场上满地狼藉。许诺弯腰把垃圾一样一样捡起来,累得满头大汗,忽然前方一道阴影投下,抬起头就看到他。 舒望帮她们倒垃圾,扛了一箱饮料回来,发给大家,他认真地给每一位后勤人员鞠躬,说:“辛苦了。” 舒望给许诺的那一瓶是冰红茶,被许诺放在书桌前,夜晚的时候只开一盏暖橘色的台灯,有光落在瓶身上,舍不得喝。从此以后许多年,许诺都只喝冰红茶。

许诺趴在桌子上,在日记本上翻来覆去地写他的名字:舒望,舒望,舒望。 室友探身过来,然后撇撇嘴:“哈,舒望,又是舒望。” 室友伸手戳许诺的脑袋:“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临床医学的分有多高?他干吗放着清华北大不上来学医?干吗千里迢迢从上海来我们西部大开发?” “他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小姑娘高考落榜只能读二本,他就跟着来了成都。学医也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他要照顾她。 “许诺,别想了,人家七年呢,你一生能有几个七年?”

02

学校很大,悠悠百年,有望江水潺潺流过,一排是梧桐,一排是银杏,春去秋来,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第二年的公共课,许诺幸运地和舒望选上同一门。 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她总是最后一个到,站在最后一排望下去,黑压压一片人。她随便挑个座位坐下,他身边总是有很多人,老师偶尔点名,“舒望”,男生举起手,眉眼全都是笑:“到”。

窗外百年绿树茂密,有喜鹊停在上头,声声啼叫,然后就着春光正好,扑棱棱地展翅高飞。 许诺每天吃过晚饭都会特意绕道去篮球场,医学院的课程太重,偶尔才能看到他。

有一天下过雨,许诺买了一瓶老酸奶,习惯性地去篮球场,发现人少了很多。本来不指望能见到舒望的,没想到篮球从天而降,滚落在她的脚边。 他和她隔着一张铁丝网,他微笑着问:“同学,可以麻烦你把球递给我吗?” 雨后空气清新,一眼望去,远方隐约能看见彩虹。

到了学期末,公共课老师让每个人准备PPT,上台做演讲。本来就是混学分的课,大家都只是草草准备,只求应付了事。 许诺也是,上台的头一天东拼西凑的稿子,老师又把百来号人分成三组,因为姓氏排后,她和舒望分到了同一组。 每个人轮流上演讲,没什么新意的主题,年纪大了,人人都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真实情感,于是一个比一个水。 台上的人拿着稿子照着念,台下的人齐刷刷地埋头玩手机。

轮到许诺,她慢吞吞地走上台,对上舒望的眼睛。 别的人都在聊天吃东西,只有他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听。从头到尾,每一个人的演讲,他都在认真地写笔记,认真地鼓掌,认真地说加油。 喜欢上这样的男孩,真的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

室友拗不过许诺,介绍医学院的同学给她认识。许诺跟着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占座,放了学去吃大盘鸡。日子久了,真的能遇到舒望。大家一起打桌球,他从来没有失过手。

很多年后,蜀地落了一夜的雨,许诺看舒淇和张震演的《最好的时光》,雨天的台球室,没有一句台词。 许诺忽地想起他,英俊的少年,在望江河边的清吧里,站在角落里,抬起头,微笑着说:换一首歌吧,我想听周杰伦。 那年他还是个少年,穿黑色T恤,戴棒球帽,听周杰伦,会弹钢琴、打篮球、玩桌球,考试年年拿第一,全天下的好都给了他。

再后来有一年冬天,许诺在寝室睡得脑袋昏沉,接到医学院同学的电话,医学院刚刚考完试,约她出来搓麻将。 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已经凑齐了一桌人。他怕她尴尬,站起身,说:我让你。他坐在一旁看牌,从来不插嘴,可许诺觉得压力太大,越想装成无所谓,就越是容易出错。 坐她对家的男孩笑起来,说:“许诺,你又少摸了牌。“” 她嗫嚅,转过头对舒望说:“还是换你来吧。”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说:“随便玩,输了让他们晚上请吃串串。”

过了夜晚十二点,学校门禁,大家都回不去,真的只能去吃夜宵,点一桌的串串。 他喝不得酒,碰一点就脸红,偏偏大家喜欢逗他,喝了酒的人都口无遮拦,说:“哎,舒望,我们班的某某喜欢你多年了。” 有人接话:“哪个女生不喜欢舒望才奇怪吧?” 许诺坐在一旁,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被人看出少女心事。可还是挡不住话题跑到她身上,学姐开玩笑地问:“诺诺,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唯独舒望没看她。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你们要喝酒找我就是,为难人家女孩做什么。” 向他表过白的女孩可以从学校北门排到南门,他每一个都认真地说谢谢,从来不炫耀,也从来不提她们的名字。

你看天上的月亮,落在河畔里,一片亮晶晶,你伸手去够,以为它离你很近很近,其实不是的。 它永远都在天上。

03

大三那年的暑假,他没有回上海,而是留在医院里实习。许诺便借口要准备托福考试,赖在学生寝室不肯走。学校咖啡馆放露天电影——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 夏夜多蚊虫,电影还没开始,晚霞落在湖面上,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美。

许诺在人群里看到舒望,他正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望过来,看到是她,他笑起来,叫她的名字:“许诺。” 那一刻,她竟然忍不住热泪盈眶,只为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只为他的一句“许诺”。 这些年,偌大的学校里,统共也就见过他那几面,所以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冬天,周杰伦来成都开演唱会,许诺没买到票,走在望江河边,一边走一边抹眼泪。那些年感情纯粹,喜欢一句诗一首歌一个人,都能喜欢一辈子。 少年骑山地车从她身边掠过,又倒回来,迟疑地问:“许诺?” 得知她因为没有抢到门票难过,他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两张票,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朋友一起去看吧。” 许诺惊讶,想问他怎么不自己去,又觉得两人其实没有那么熟,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票,要给他钱,他不肯收。 “就当是毕业礼物吧。” 他有两张票,都给了她,他让她约朋友一起看,但不包括他自己。

后来才转辗听说,他和女友分了手。女孩本科学校太差,卯足了劲申请去美国念研究生。舒望读的临床医学,没有办法出国。 年少时的情真意切,终究敌不过前途似锦。

室友问许诺:“舒望的女朋友你见过吗?” 许诺想了想:“在路上遇到过一次,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个子小小的,没有化妆,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室友一针见血:“听说不好看。” 许诺没有接话,从他那里学来的优点,尊重每一个人,不评价人的好坏美丑,不说任何人的是非功过。

在饭桌上也听别人提到过舒望的女朋友,她装成满不在乎,可是直至今日,对方穿什么颜色的运动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她不嫉妒,岂止不嫉妒,甚至都没有遗憾和不甘心。 因为对手实在太强大了。在爱他这条路上,多少女孩前赴后继,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得他半点青眼。 和她没有关系,她们都是输给了他。

演唱会那天,她一个人赴约,穿黑色毛衣,戴黑色棒球帽。全场尖叫声此起彼伏,荧光棒亮成粉色珊瑚海。不再年轻的歌手走上舞台,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哭出泪来。 她打电话给他,男生接起来,客气而礼貌:“你好。” 她不说话,举着手机,和他隔着漫长的信号,听完了一首《晴天》。其实不是不知道,周围那么吵,他根本听不真切。

可是啊,他的难过她没有办法替他承受半点,那她的快乐,希望能分给他许多。 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谢谢。” 奇怪的是,演唱会以后,许诺再在校园里遇到他,他疏离地点点头,比刚刚相识的时候还要冷淡许多。

室友说:“早就跟你说了,没可能的。不过舒望这点我觉得很好,从来不和女生暧昧,时间久了,你自然就忘了。” 许诺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想忘,非但不想忘,还想记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幸运,遇见一个舒望。

他离开成都回上海的前一天夜里,她去找他。 她穿着刚刚买的白色蓬蓬裙,踩着亮晶晶的高跟鞋,睫毛刷了一遍又一遍,明明知道这些都是无用的,喜欢他的女孩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不动心就是不动心。

还是那排音乐教室,听说毕业以后就要拆迁了。六月盛夏,蝉鸣声歇斯底里,梧桐树下的长灯一盏一盏亮起,红色的灯笼落在粼粼的水上,不知道池中是否真的有鲤鱼。她踩在石头上,踮起脚,透过有裂痕的窗户看到他的背影。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弹钢琴,悼念一段已经逝去的爱情。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再不复四年前的神采飞扬。 他们都长大了。

“想要对你说的,不敢说的爱,会不会有人可以明白。” 她捂住嘴,坐在皎白的月光下,难过得号啕大哭出声。 爱一个人,怎会这样苦,可就算已经这样苦了,还是想要挡在他身前,替他饮尽一生的愁。

好久好久以后,舒望推开门,看到坐在月光下的许诺,身边应该是一棵樱花树,不过花瓣早已凋零。 “你……” “我等你很久了。”她说。 男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迅速开口:“对不起,我……” 她神色凄切,眼眶里有泪闪动,她说:“你总会重新开始的。” 他轻声说:“但不是现在。” 就这样,他和她都毕业了。

04

再过了一年的春天,她二十五岁生日,请假一个人飞去上海,沿着淮海西路一直走。很少从他口中听到上海,所以只能在心底一遍遍的想象,他的故乡应该是什么模样。 结果离开的那天,钱包和手机都被人偷,她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着路人借了手机,踟蹰许久,拨下他的手机号。 那是她唯一能背出的十一位数字。 他气喘吁吁,双手放在膝盖上,给她道歉,说临时来了病人做手术。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瘦了一点,头发长长了一点,还是喜欢穿着黑色毛衣,不再戴棒球帽。当初在阳光下驰骋球场的英俊少年,已经成长到这般沉静稳重,可以独当一面。 樱花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她伸出后替他拍下来。这个倒是听他说过,上海樱花繁盛,就像蜀地芙蓉。 “没有关系,”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咧开嘴笑,认真地说,“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她怕他再躲着她,于是骗他说已经交了稳定男友,一切都顺风顺水。

那真是上海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她和他并肩走在路上,一路繁花盛开,她喜欢花,一朵一朵地将名字说给他听。 他给她说刚刚救下的病人,且行且珍惜。 他请她吃饭,餐厅很安静,能看到外滩,他略为遗憾地说,可惜错过了这一季的青团。 她还是笑,转过头看外滩的灯火辉煌。

第二年,她再去上海,还是跟他谎称出差。他上班太忙,她就在医院门口等他。她这次特意赶在清明前,买到了青团,捂在怀中,想等他一起吃。 等啊等,等到黄昏彻底结束,稀疏的星光亮起来,他跑到她的面前,连声给她道歉。 她摇头,说:“我也是刚刚才到,下午和朋友一起逛街。”

她一年总共能与他说上两次话。 一次是在春天,她每年从蜀地飞往上海,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前菜、正餐、饭后甜点算齐了,也超不过一个时辰。他送她回住处,站在酒店门口与她告别。 他请她吃饭,她过意不去,给他捎来蜀地的茶,竹叶青、峨眉飘雪,还有自家老人熏的香肠腊肉、郫县豆瓣,解一解他的嘴馋。飞机落地时,她会给他发一条消息报平安,他回复万事顺意,就是全部了。 一次是除夕,她假装群发短信,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他回,新年快乐。 她千里迢迢就是为了这么一句你好和再见,回头多看他一眼,以此撑过下一年的漫长思念。

渐渐地,去上海的次数多了,她看着他在上海买房、买车,渐渐稳定下来。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家世,他是她见过出身最好的男孩,也是最勤奋努力的一个。听说他上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问家里要过半分钱。 其实早该猜到他,他那样的教养,并非普通人家教得出来的。

她住在苏州河边,沿路有家红宝石,他买给她吃,说是他从小吃到大的点心。从此以后,每一次去上海,她都要去买一盒奶油小方。 她说:上海真好。 他点头,说:蜀地也好。 他不知道,她觉得这里好,只是因为有他罢了。

05

认识第九年的秋天时,他结婚了。 新娘还是当初那个,女孩从美国学成归来,如愿以偿地获得博士学位,从此可以昂首挺胸。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许诺正好经过望江河,看到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去报到的新生,女孩素面朝天,男生把头发剃得极短,每个人都用力地微笑和拥抱,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未来。 又是新的时代,新的故事了。

那一年,周杰伦再次来成都开演唱会,同事们抱着鼠标守在电脑前抢票,只有她一个人埋头改PPT。 当年室友戳着她的脑袋说:许诺,别想了,你一生能有几个七年? 遇见他以后,她人生的每一个七年,都给了他。

她再去上海,不敢单独见他。联系上当年同样留在上海的朋友,五六个人聚在一起。 这一次他提前下班,在餐厅门口等她,外套搭在手臂上,只剩一件衬衫,风度翩翩。 她看着他的背影,多看一眼,就一眼。

他们上海的一群人其实是常见面的,周末还会约出来打麻将,自然有自己的话题。聊上海的天气、房价,甚至是小孩读书。她坐在一旁接不上话,还是他心细,递上菜单,问她要不要再加一碗酒酿小圆子。

突然餐厅断电,黑暗笼罩下来,众人发出轻微的低呼。 恢复光明的那一刹那,他莫名地望向她,她温柔地笑笑,低下头继续夹菜。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他们站在大河的两端,看着彼此,微笑,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那些情深意重和花样年华,谁又会在意呢。

人人都在讨论房价、薪水、汽车贷款或者出国旅行,香奈儿、劳力士,钻石戒指和学区房……这才是热热闹闹的话题,永远不会冷场。 成年人的世界多么无聊,可是置身于这世界的巨大洪流中,一个人的情义和思念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她坐夜晚的航班回成都,飞机掠过城市上空,她贴近了窗户仔细看,心想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在那个夏日的夜晚,她在音乐教室前,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的时候。 她于深夜抵达家中,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一样一样整理这些年去上海的东西,飞机票根、一个人的电影票、奶茶店的收据,还有余额的公交卡……一样都不舍得丢,统统留着,不知不觉,已经这样厚了。

许诺没有告诉过他,二十四岁那年,她没日没夜地投简历,清一色全是上海的公司。最后过五关斩六将,真的被一家制造公司录取了。她欢天喜地,天天在论坛上逛租房信息,还在上面选了不少二手家具,做梦都在想要如何装饰自己的小小天地。 面朝阳光的窗户边放一把躺椅,可以在上面看书。公司和住所和他的医院都在同一区,说不定周末还能借口找他一起看电影。 他说不会是现在,她就等他,等到他愿意的那一天。

出发的前一天夜里,她紧张得睡不着觉,却听到父母在客厅里说话。母亲一边说一边哭:“上海那样大,她一个女孩,无亲无故地独自跑去。生病了怎么办?出了意外怎么办?” 父亲沉默着,大口大口地喝闷酒。 最后,母亲叹了口气:“从此以后,就只剩聚少离多了吧。”

那天夜里,许诺茫茫然地坐在床上,她家境普通,这间屋子住了十几年,回家的路走过千千万万遍。她在此地出生、长大,人人都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父母好不容易盼着她长大成人,她却要离开。 她闭上眼睛,仿佛回到几年前,他坐在窗边的座位,身旁的梧桐枝繁叶茂,一只喜鹊拍打着翅膀,忽地一下飞走了。 她在黑暗中泪光闪动。

再过了两三年,又听说他离了婚,妻子受不了他在医院日夜不分,没有一天休息的生活。两个人好聚好散,他将名下所有财产赠与对方。 好友替舒望打抱不平,说:“明明当年你是为了她才选择学医的,如今她却以此来指责你。”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月色,轻轻摇头,说:“不是她的错,这些年分分合合,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复从前,却还天真地以为可以破镜重圆。”

她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突然仰起头,不让泪水流下。 舒望啊。

06

他越来越忙,医院有去国外的学习项目,为期一年,院长把名额分给了他。出发前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朋友们纷纷起哄,让他请客,选的是外滩旁的西餐厅。烛光摇曳,他突然想起她。好些年前,一个刚下过雨的春天,她来到上海,钱包、手机被偷,走投无路之下给他打电话,他就是带她来的这家餐厅。 为什么要打给他,他和她都没有提过。

饭局结束,他径直开车到浦东机场,等待最早一班飞往成都的航班。老大不小的人,做了上千台手术,竟然像个少年人一般越发惴惴不安。 她来机场接他。三十七八度的夏天,蝉鸣声歇斯底里,她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球鞋,头发剪短了许多,背卡其色的邮差包,怀里紧紧抱着两杯冰红茶。 她个子矮,在人群中一边跳一边挥手,一张脸通红。像是回到了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她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眼中泪光闪动,声声叫他的名:舒望,舒望。

他站在出口处,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尘埃落定。 这么多年,老的只有他,她从不曾有变化。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此生能够遇见她,其实是自己三生有幸。

她带他去路边吃火锅,厚厚的一层红油,再铺满一层青色花椒,是在上海吃不到的味道。 走在九眼桥的河边,他说:“我很想念这座城市。” 许多年后回过头看,这竟然是他一生中对她说过的最接近情话的一句。 然而再接近,也不是。

远方挂着又园又大的月亮,泠泠地落在湖面上。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也回了大学母校,医学院在另外一个校区,他给她讲教学楼、实验楼、食堂和学生寝室的怪谈。她抬起头,阳光从银杏叶的罅隙落在她脸上。

他走在这座老城里,怀念自己的青春,可自己的青春里其实并没有她。 那些年,他尚算个走路有风的少年,他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过马路,笨拙地打着太阳伞。她站在路边看到这一幕,回到寝室哭了一整夜,青春往事啊,如今说出来自己都要笑。

她忽然问他:“你会怀念从前吗?” 男人摇摇头,微微笑道:“往事无论好坏,不断回望,只会让人难过。在医院多待一些时日你就会知道,活在当下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她神色黯然,过去,现在,未来,她什么都算不上,从来都不曾进入他的生命。

这么多年,她记得和他吃过的每一顿饭。二十四岁时的那道粤菜腻歪,二十五岁的东南亚菜加了太多糖,二十六岁的上海菜缺一道糕点,二十七岁的火锅点了鸳鸯,二十八岁的日本料理寡淡无味,二十九岁的烧烤烟雾缭绕,模糊了彼此的脸。

他说过他做饭很好吃,可她没有福气,一生也未能尝过。 关于他的诸多遗憾,不能想,一想就会恨,恨此生营营。 他在成都待了三天,终于换成他等她下班。他陪她去逛超市,推很大的购物车,她笑着说有免费的劳动力,于是买了很多蔬菜和水果。她一手举了一个苹果,转过头问他哪一个好看。 离开的时候,他说:“明年你再去上海,我就没法请你吃饭了。” 她笑着伸懒腰:“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出差了。”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离开以后,她再一个人去超市,拎小小的一个购物篮,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想起他曾经和自己并肩站在这里,竟落下泪来。 朋友说:“还不如不来,他随随便便来一趟,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怎么面对。” 于是拽着她去相亲,苦口婆心地跟她说:“你不要拿人人和舒望比,像舒望那样的人,一辈子也就一个。” “况且,”朋友叹了口气,“他如果要喜欢你,十几年前就喜欢了,你再等也等不到的。” 她低头看杯中的酒,蜀地产好酒,可惜他和她都不胜酒力,白白浪费了良辰美景。“你都说了,他那样的人,一辈子也就一个。”

他从来不知道,每一次飞机起飞,看着璀璨的上海城,她都会流泪。

一年一会,在春天和他一起看见了花,便意味着永远也无法和他一起吹过夏天的风。看见秋天的落叶,在冬天说话的时候,口中呼出暖气。

她总比他要早了一点。 太早爱上他,太早离开他,太早遭遇命运的无常,太早见过天地,让他住进心底,从此再无法爱上别人。 唯独没有早一点遇见他。

月光洒满望江水,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她曾在此地,遇见他。

07

他从波士顿回来,又是日以继夜地工作。他带学生,将在国外学的技术和课题传给他们,几乎睡在了办公室。半夜里听到病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一旁茫茫然地叫着“妈妈”。

他弯下腰,唱歌哄她,很多年没有唱歌了:“在月光下,一直找寻,那想念的身影。” 女孩破涕为笑:“叔叔,这首歌好老好土哦。”

他抬起头,看到窗外结了霜花。他在波士顿的冬天,他走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突然想起她。她自小在蜀地长大,大概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雪。于是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她,隔着十五个小时时差,她还在故乡熟睡。

于是他将手机聊天记录往上翻,这么多年,他们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雪停的时候,收到她的回复,她说: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那一年春天,她没有来上海。他知道,她大概不会再来了。

除夕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她的祝福短信,新年快乐,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他的手指稍做停顿,拨了电话过去。她诧异地接起来,他微笑着说:“许诺,新年快乐。”

沉默的一瞬间,电话两端同时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想起二十二岁那年,她说:我等你很久了。

这样一忙,又是三五年过去。

最后一年春天,他终于做完冗长的交接,辞去了工作。

去往机场的路上,他看到车窗外的樱花开了。他做了一辈子医生,日夜救死扶伤,早就看惯了生死,从来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浪漫,竟然记得每一朵花的名字。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喜欢看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她。

飞机冲破云层,原以为会有金光刺眼,却发现云层上空还是电闪雷鸣,机身剧烈颠簸。机长紧急广播,身边的乘客放声尖叫。

机身开始燃烧,机舱里一片混乱。可是他想,和自己日日经过的手术室外的长廊也没什么分别。他打开手机,没有信号,只剩下一格电量。他找到她的名字,最近的一次对话,她说: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一刻,心痛得竟无法呼吸。他捂住眼睛,热泪滚滚而下。

二十年来,多少次辉煌,多少次失败,多少人前风光,多少风尘仆仆,他一生男儿心,这是他第一次落泪。

他这一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唯一的亏欠,就是她。

欠她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我爱你”。

火光染红了整片天。以为还有好多好多个明天,他推着巨大的购物车,帮她一起选苹果。

许多年前,尚且年少的他骑着山地车在她身旁停下,他问她:同学,请问望江路怎么去?

她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白色牛仔背带裤,拎着行李包,仰起头弯起眼笑,说:我和你一起去呀。

机身不可控制地向下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闭上眼,一生就此结束。

万里之外,她走在望江河边,看到远方残阳如血,一时间竟觉得心痛得要窒息,捂住胸口,无端地落下泪来。

突然间看到,穿着黑色球服的英俊少年站在漫天的霞光中,回过头来,弯起眼睛笑了笑,说:许诺,你别等了。

二十年前的蜀地,十年前的上海,都已经成为故人口中的老旧相片,一生只够爱一人。

流星坠落,未来得及说再见。

08

上海有苏州河的分支,每年春天的时候,路边的樱花开了又谢。

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和她曾并肩走过这里,天空落下小雨,他用手中的文件袋给她遮雨。看见路边有一树夜樱在一瞬间绽放,她怔怔地停下来,回过头对他说:你看,花都开好了。

那个雨夜之后,她感冒发烧,独自在医院打了三天吊针。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补上那份被淋湿的报告,是他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犯错。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的一生都在等。

等一朵花开,等红灯变绿,等下一年的春天,等飞机起飞和降落,等球落入篮框的一刹那,等他出现在图书馆的门口,等他回过头来看她,等他弯起眼睛笑,等他叫她的名字,等他对她说新年快乐,等他在黄昏时刻下班,等他出现在七十亿的人群中。

等晴天,等阴天,等雨天,等明天。

等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